搜索

房子啊。房子[转载]

[复制链接]
查看: 6803|回复: 0
发表于 2015-3-23 02:48:22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来自 爱尔兰来自: 爱尔兰
引子


    人的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,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家里度过的。这就注定人一生要花很多时间在房子上,做房子也好,买房子也罢,没有不劳心劳力的。

一、父亲的房子



   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,父亲就在谋划我家的房子。那时生产队里分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,加上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长大了,就连我这个老幺也开始懂事了,一家人拥挤在狭小的破房子里,一直是父亲的一块心病。

    1975年秋,父亲终于从生产队申请到了村东头大堰堤下的一块荒地,他的造房计划便开始实施了。



    秋播过后,父亲赶紧和母亲带着我哥哥一起成天忙着平整场地。因为是荒地,父亲先将杂树砍掉,再用扬镐挖掉树兜,然后一担一担将土从高处填到低处。整整半个月,一家人起早贪黑地干。父亲经常打着赤膊挖土,母亲和哥哥用土框运土,就连我也跟着捡石头,饭都是姐姐做好后送到场地上去吃的。



    眼看一块五六百平米的场地就要平整出来了,父亲终于可以喘口气了,他让我把他好久没顾上抽的水烟袋送到场地上,找一块青石坐下,满满地填上一袋烟,用火柴点燃麻杆,待明火熄灭后,用麻杆上的暗火点上烟,美美地吸着。



    父亲像一个大工程师,兴奋地向我们一家人讲解着他的规划:“五正五厢十间套,面南背北。北边左右各两间偏房,一间堂屋,共五间,是正屋;再往南正中间是天井,天井东西各一个耳房,东边是厨房,西边是厢房;最南边中间是过堂,东边是猪圈和厕所,西边是牛栏。北边四间房,最东边是给老大的,第二间是我跟你们妈妈的,西边挨着堂屋给老二,最西边是老三的,厢房是闺女的。”父亲边说边用手指点着,我们仿佛看到新房就在眼前。

    接下来就是备料。父亲将老屋后面碗口以上粗点的柳树、甜甜树、面树一律砍光,用锯撕做椽皮。又从山上锯回许多杉树做过梁和檩子,从窑上挑回瓦,剩下的就欠砖了。

    那个时候农村做房子用的是土砖。父亲找村里做房子的“泥水匠”做参谋,跟队长商量了一下,留下一块适合做土砖的稻田,没有种麦子。待这块田水分干得差不多,但还没有发裂的时候,父亲就赶着牛,拉着石磙碾压。石磙一磙压一磙,压了一圈又一圈,直到压得够紧够结实后,就准备“切砖”了。

    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见过“切砖”,那可既是个体力活,又是个技术活,至少需要6个人配合操作。先是两个人一起丈量好尺寸,插上竹签,用索子(粗线)系好,然后一个人用平板小铁锹,顺着线将压好的泥巴切成长方形统一规格的方块。另外需要4人完成将砖从底部切开,并将砖与下面的地分离,测向整齐地立在田里。从底部切砖用的是一把50多公分的平板大铁锹。铁锹上有柄,柄上系根镰把粗的纤子绳,绳子上打几个大疙瘩防滑,方便拉的人用手握。因为要把一块60公分长,40公分宽的砖从15公分厚的底部切开,需要很大的力气,往往是三个人拉绳,一个人掌锹,一个人提着茶壶给铁锹浇水润滑。



    掌锹的人最关键,需要既有力气又要有经验的“老把式”才行。因为锹下深了拉不动,下浅了砖太薄,锹斜了砖又不整齐。要将砖切得整齐划一,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而且手臂上的劲小了的话,切的砖端不起来。所以这项艰难的工作,自然落到了“干爷”身上。

    “干爷”是父亲的结拜兄弟,我们这里习惯把父亲的兄弟称“爷”。比如一家有弟兄三个,老二的儿子就称老二的哥哥为“大伯”,喊老二的弟弟为“三爷”。

    干爷人高马大,身板结实,有一手切转的好手艺。 切砖的时候,我的本家三个兄弟拉紧绳子,干爷喊一声“日......”,大家就用力一拉,干爷借势往前一送,一块砖就端端正正地侧立起来,我赶紧将茶壶里的水浇一点在锹上。如此反复,两天的时间,一块田的砖总算切完了。

    因为是泥巴砖,不能暴晒,否则会发裂。所以过两天砖稍干,就要将砖码在一起,用稻草覆盖好,免得淋浴,也避免太阳暴晒。让砖荫干,又得一个多月时间。



    一切准备就绪,父亲选了个吉日,将家里喂的一头肥猪宰了,请了村里的泥瓦匠和亲戚朋友来帮忙,建房正式开始了。



    首先是下地脚。用石块垫底,再用细土夯实,约50公分厚。



    接着就是做山墙。将切好荫干的土砖平整地码在地脚上,每块砖之间用和好的黄泥巴粘着。别小看这黄泥巴,虽然没有今天的水泥那么相粘,但用在土砖之间粘得很牢。做山墙的时候上下两层砖的接头是要错开的,上下两层砖互相咬合着,这样垒得严实一些。



    泥瓦匠用石块“掉线”(线的一头固定在墙上,另一头系石块垂下来),防止山墙做歪了。再用一根输液管“打平水”(利用连通器原理),保证墙面一样高。更厉害的泥瓦匠,凭眼睛和感觉就能做得跟测量了一样。



    做山墙进度很快,两三天的功夫就做好了,接着该上大梁。



    上大梁是做房子过程中最隆重的事情,有很多讲究,比如说喊号子、挂红布、办酒席等。



    当山墙做到顶的时候,父亲叫亲戚中最壮实的四个小伙准备“上大梁”了。



    “拿烟来撒!”一个亲戚提高嗓门喊。



    父亲知道,这是在敲“喜烟”,赶紧喊母亲:“莲,拿烟来!”



    “要好烟,‘打鼓泅’的!( 《游泳》牌香烟的土叫法,那时算是农村最好的烟)”又有人起哄。



    父亲将烟发了一巡,然后给上大梁的四人每人派一包烟。点上烟,四人喊着号子,缓缓地将大梁抬上山墙,一步一步,小心翼翼地往上走,最后稳稳当当地安到山墙顶上。



    本家“支事的”大哥在大梁上栓上红绸子,挂了长长的一挂鞭炮燃放起来。这时亲戚朋友都带着彩礼前来祝贺,塆里的人纷纷来向父亲道喜,送脸盆的、送热水瓶的、送碗碟的、送茶壶的、送鸡蛋的,好不热闹。那时庆贺一般不送钱财,多是送生活用品。



    上大梁这天也是待客的日子,母亲早就和塆里的婶子们忙乎开了。十多桌亲戚朋友,父亲逐席敬酒以表谢意。父亲酒量小,十几桌转下来,已经面红耳赤,说话有些变音,含含糊糊,嘴里像含着什么似的。



    晚上,父亲一直很兴奋,不停地唠叨:“儿子,咱们就要住新房子了,高兴不?”



    “高兴!”



    “高兴就让老子扎扎!”父亲说着就把我搂进怀里,用他下巴上的硬硬胡子茬在我脸上摩挲,痒得我乱滚乱叫,这时候父亲开心得像个孩子。



    不知父亲唠叨了多久,我都迷迷糊糊睡着了,感觉父亲还在用他粗糙的老手在我腿上一卡一卡地量着,嘴里似乎还念叨着:“我儿子又长高了……”



    接下来的工程就是上梁子,钉椽皮,盖瓦了。一切都很顺利,三两天的功夫,房子基本成型。



    最后是装修。那个时候装修很简单,父亲用土框运来小山包似的一大堆黄土,挑来水,用耙子将水喝土一起搅拌成泥巴。然后,我们兄弟几个卷起裤管光着脚丫在泥巴里转圈,将泥巴踩烂和熟,再加上少量稻草和在泥巴里,父亲就用粗糙的大手将泥巴往墙上抹。因为哥哥们抹泥巴抹不匀,父亲一个人抹,母亲和哥哥帮忙递泥巴。



    父亲抹了一块又一块,天气已经有些凉了,但父亲穿着单衣,仍然汗流浃背,脸上泥星点点。父亲累得快直不起腰来,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。

    泥好墙壁,父亲不知从哪弄了些石灰,将前门两边的墙壁粉刷得雪白。可能为了省钱,后墙和侧面没有粉





    房子做好了,但屋内地面不平整。父亲将屋内地面浇上水,待水渗进土里,再在地面撒一层草木灰。父亲用一张宽板凳,去掉凳脚,一头系上绳子,父亲一只脚踏在板凳上,一只脚踩在地上,然后用力拉起板凳,再使劲踩下板凳,这时板凳便“啪”的一声落下,重重地拍打着地面。如此反复拍打,直到把地面的泥土打熟,再拍平整为止。



    父亲还让我带着小伙伴们在房子里玩“摸瞎”的游戏。我们用围巾将一个小孩的眼睛蒙住,让他摸其他人,被摸到的人要受罚,唱个歌或学几声狗叫都行。然后还要被蒙上眼睛去摸别人,直到他摸到别人。经过一番折腾后,父亲再用小榔头将靠墙沿的地面锤平,待地面干了,就可以搬家了。



    冬月初八那天,我们终于搬进了新房子。



    新锅新灶,新碗新碟,新房子,新家居。父亲坐在崭新的椅子上“吧嗒吧嗒”抽着水烟袋,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屋里的一切,眉眼间满是笑意,就连灰白的头发似乎也有了些光泽。



    唉!房子啊房子,父亲用他的半辈子,终于亲手撘起了自己的房子!对自己、对家人,父亲总算给我们一个温暖的窝了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精华帖子
热门图文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