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后由 新的大海 于 2012-10-22 12:14 编辑
我的外公外婆
借此宝地,发表文章!
重阳节快到了，此文仅为了纪念我普通的外公外婆,深爱我的外公外婆，辛苦一辈子的外公外婆.
外公外婆居住的那个地方叫云路村, 记得有个作家叫柯云路，也许跟外公村同名的缘故，我看着名字就觉得亲切，村前村后都是平原, 后门一开，就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，地理上学名长乐平原，在我的记忆中，以前还盛产大米, 村前有一条河渠，后来知道，这条河渠从宋代就开始修建，10多年前，才大致修好，把县里大大小小的几个小河水系贯通，形成大型的灌溉水利，叫莲柄港，比起著名的林渠要久远多了，小时划龙舟赛大多在这条河港中进行。我们县是福建沿海小县城，鱼米之乡，海滨邹鲁，民风纯朴，古代现代都出不少名人，有好几个状元，从隋朝开科举考试算起，每三年出一个状元，1千多年，总共也就出了500多位，一个小小县城就走出几个状元已经不容易, 县里现在还有几处古代状元故居，明代永乐期间的状元马乐“一日君”，宋代的郑性之还在三坊七巷的”吉僻巷”留下佳话。
回到外公外婆，外公是这个村的族长，辈分最高，外公很慈祥，有什么事，叫他都愿意帮忙，年轻的都叫他老叔公，在当地的发音中，有点像老鼠公（闽东方言老叔和老鼠同音），外公唯一男孩都快长大成人，在三年自然大灾害时去世，割草时不慎受伤破伤风，成败血症，如果是现在肯定不是问题，在那个缺医少药的特殊时期，成为绝症。外公外婆后来在每年祭祀的时候，都骂这个该死的舅舅，而且是很晚才有的小孩，在农村没有男孩，已经对不起祖宗。也许没有男孩的缘故，外公外婆特别疼爱我这个好几代的长房长孙，把我当成他们的亲孙子，后来，姐改我外公姓，续外公香火。
外公个头不高，中等，壮实，非常地道的农民，有只眼睛有点没有长开，看上去有点像独眼龙，他水性好，80多岁还会在水里游泳，外公说小时候，出疹的时候落下，他说都看得见，河套治水专家王春龙也是独眼龙，外公从小受苦，9岁父亲去世，12岁母亲去世，一生坎坷，外公出生在1904年龙年，从小就没有念过书，后知道他和邓公同年出生，巧的是他们都是1997年去世，这几年我研究传统文化才发现，他和邓公是同样的日主， 农历差2个月，都属土水日出生，财旺，邓公去世后1个多月，他也走了，纯属巧合。
外公生性勤劳，从小受苦，快40岁才结婚，从小买卖做起，我记得他说我妈出生时，不会哭，用轿子把郎中请来，郎中在我妈嘴里一抠，我妈大哭，后来，外公就让我妈学医，也许有这个传统，我从小对中医感兴趣，很小时候就把中医中的经络穴位背得熟，如果不是后来保送上大学，也许就成了一名医生。
外公生活很有规律，早起早睡，每天清晨很早就准点起床，买菜，老人家有点特点，不抽烟喝酒，平常不爱喝水，爱吃干饭，爱吃豆腐，由于长期的有规律劳作，外公到年老的时候，耳聪目明，不用拐杖，也愿意接受新鲜事物，都70多岁了，还不觉得老，改革开放后，他说如果早20年就好了，重视经济的思路和邓公一样，摸着石头过河，有一段时间跟着别人买走私的录音机，准备倒一把，一台录音机500元，2台1000元，运气不好的是，放在亲戚家里，被举报，最后录音机被没收，外公大哭一场。平常，农村的娱乐就是听戏，打牌，外公平常爱听平话，爱看闽剧，爱讲戏里的故事，比如哪咤闹海，薛仁贵，宝莲灯等，都是我的启蒙教育，搞得我也爱看戏，记得小学时读过鲁迅《社戏》，很像自己小时的经历，也有别村少年润土类的小玩伴，是在大队里看电影的时候，结识结拜的，满隆重的。外公外婆经常跟我唠叨以前的事，有些自己还模模糊糊记得。我外婆是隔壁村王姓，如果熟悉佛教的话，著名的百丈禅师就出至我县，就是外婆村，至今百丈禅师还有不少遗迹留在当地，也许是巧合机缘，我从小就对佛儒道感兴趣, 外婆属闽王审之王氏一族，家族比较有实力，家里又是世代医生，外婆讲过过去如果他们村的人出去做买卖，只要在扁担上刻“王”，就没有人敢欺负。旧社会很重视姓氏家族，到她祖辈，家里开始没落，外婆讲了一个故事，说以前家里储藏放在米阁间 (放米的阁间都拿来存钱，就知道有多富有)的银元太多，一大堆钱后来都发霉生锈了，家人就把银元拿出来放在席上晒太阳去霉，外婆说钱哪能见阳光，见了阳光自然就飞走了，记牢俗话钱是不能见光的，后来家里就没落了，后来我读历史知道，那时鸦片大量从沿海流入我们县城，有钱人家时髦抽鸦片，上瘾，好几辈子积攒下来的钱就这样飞了。
到了外婆那个时代，家道已经没落，她是老大，后面有2个妹妹，1个弟弟，后来把她过继给外村的一个亲戚，外婆还说过她小时候吃过罂粟，但怎么戒了不知道，我知道外婆身体一直不好，动不动就生病住院，也许跟她小时吃罂粟有关，外婆生病时，经常叫我们捶背，我两个姐就没少受罪。说起来，外婆家的医术还真不错，传男不传女，她那个弟弟50多岁检查出癌症，在那个年代，基本是被判了死刑，由于家里是世代医生，硬是靠祖传的秘方草药，平衡维持了10多年，所以有时候中医很有用，管了中国人几千年，现在批判中医的人基本不懂得中医，我怀疑如果没有中医，那些现在批判中医的，也许根本就出不来，为什么，因为好几代前他们的祖宗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。
外公从小没有了父母，寄在他的舅舅家，舅舅是个地主，有不少农田，外公后来跟我诉苦，基本都是每天起早贪黑，在田里干活，我们这边主要是水田，1年3季，主要活就是用水车用脚踩着从河渠里抽水，外公就得不停的干活，他舅舅有2个儿子，两个表弟就小他2-3岁，基本不用干活，到了农忙时节，割完稻，还要不停舂米，真是辛苦，没妈的孩子受苦了，早知世间冷暖。
在我外公那个时代，10多岁就结婚的很正常，80年代，村里还有童养媳，为了以后结得起婚，打小就养着。外公家隔壁，一对夫妻，3个男孩，怕大了取不起媳妇，就招了一个童养媳，后来整个家都搬迁到上海，后来再也没有音讯，我们村还有个莆田的童养媳，她弟弟是清华大学的教授，后来我去北京上学，我也没有找过她弟弟，像北大陈章良，他家有两个姐姐也都是务农，那个时代没有办法，读不起书，能够读书的算凤毛麟角。由于外公家境不好，外公外婆结婚很晚，外婆属兔，小外公快一轮，婚后两个人勤俭持家，外公做点小买卖，日子就慢慢好转了, 我家里的兄弟姐妹多，父母亲很忙，每到暑期，就把我寄在外公外婆家，以至于我对外公外婆家熟悉程度远高于自己老家，对外公外婆的感情要亲过自己的爷爷奶奶，每到暑期，就是放飞的日子，也是我特别开心的日子。
外公家也有六七分的地，我小时候，他基本就不种田了，靠着他以前积攒的钱过日子，他把田租给别人，也就象征性的收1-2担米，自己平常做点小买卖，还有就是钱生钱。我到初中的时候，还跟着外公，到附近的村卖猪头肉，外公对我们小孩特别好，自己节约，对小孩都舍得，外公家境算是村里不错的。以前过年过节，也给我们发点压岁钱，5毛1元在那时已经很多了，在80年代前，谁家结婚算很大的事情，5、10元都算不错贺礼，有的穷的就出3元。喝酒的时候一般舍不得吃，都尽量夹着放在面前，等酒席散了，拿回家让孩子吃，普通家庭生活开支1个月也就几元，到1982年，学校中一份青菜就5分钱，有1元钱算是很幸福，物价今非昔比。我大姐二姐是在外公村读完小学，后来到镇里读中学，把眼睛念坏了，外公就申请了村里第一盏电灯，电灯从县里拉到外公村少说也有10多公里，这费用都得外公出，在那时1000多元算天文数字，那时的农村电一度1、2元多，1个月用电几元已经算非常奢侈了，县里的电才几分钱，平常基本不开灯，只有姐回来才开灯，可惜的是姐的眼睛还是继续近视，后来村里有办喜丧事都搭我们家的电，外公这人好说.
外公的人生，经历了好几个阶段，出生在清末，那个时候，整个国家的财富被日本和欧美等强盗抢劫了，能够读书的太少了，以至于像毛主席这样的师范生已经算高知，同龄的*屏蔽字眼*能够出国留学，家里条件可见不一样，到了后面军阀割据动乱不断，再后来日本侵略中国，我们县没有少受罪，很多村农民联合起来抗日，我小时，还见过不少被日寇烧劫后的房子，历史仿佛重演，作为明代的抗倭前线，几十年前又变成日寇的骚扰地，外公外婆从小买卖做起时，从云路村到福州省城台江农贸市场做买卖，路途大约50多公里，有水路和陆路，过去没有公共汽车，基本都是靠两条腿，每天早都要2-3点，就要上路，路上还要防止土匪的抢劫，外公做的买卖大多是生活必需用品，比如海鲜、酒、衣服等日用品，过去买卖还有以货易货的方式，我记得外公说，有一次，卖衣服，碰到一伙土匪，他说云路村的，衣物都可以给他们，后来那些土匪看到他这么老实，就放过他，连东西都不要了，因为他卖的是寿衣，盗亦有道，在周边的那些村庄，他是常客，没有人不认识我外公的，他说他脚上的汗毛不知道要掉多少在那里，他还跟我说过，被国民党通缉的事，原因是这样的，过去，酿酒的酒曲是专卖品，就是现在的酵母，这和现在的盐是专卖品一样，普通人家不允许经营，后来我外公觉得利润大，就偷偷的卖，最后闹到被国民gov-ern-ment盯上，一直想抓他，知道他晚上落脚的客店，晚上过去抓他，就是抓不到，后来外公告诉我原因，他喜欢听戏，一到晚上就躲到戏院去听戏，当然那些公差找不着，后来还是不小心被gov-ern-ment抓住了，关在福州城门一带，人家看他就是一个农民，胆这么大，要重罚，后来外婆找人花了几十块大洋，把他赎出来。经过这次风波，又得从头再来,外公做买卖，更小心了。外公虽没有读过书，但心算特别好，多少量的东西，他一下子就算出最后结果价格，所以在买卖上，基本没有吃亏过，我没有念过幼儿园，到小学的时候，开始老师还没注意，后来在小学2年级的时候，全校有个心算比赛，我用前所未有的心算最快速度获得全校第一名，引起老师的注意，后来数学成绩一直很好，也许跟外公的数学遗传有关，后来喜欢看历史，发现自己家族里有一个古代数学家，明代的珠算学家，也许这也是遗传。农村中数学启蒙就是，念口诀，比如1头马，2只眼，4条腿，然后2头马，4只眼，8条腿，3头马，6只眼，12条腿，这样一直到无数只马，随便问你几头马，你就出口答案，这就是最古老的数学启蒙，古代做买卖的都要学好这个口诀，这和现在现代的数字口诀表是异曲同工。今天是过去的历史传承，没有人能够忘本，饮水思源。
外公一直觉得经商发展经济很重要，在解放后，有相当很长一段割资本主义的尾巴，让他很痛苦，他也被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，所有必要的经商生产资料都被没收。在那最最困难的3年自然灾害后，雪上加霜的是唯一的男孩因为受伤，离他而去，对于一个快60的老人打击非常大，外公外婆特别的疼爱我们兄弟姐妹。后来改革开放，他打心眼里感激*屏蔽字眼*的政策，把平常省吃俭用积累的资金，拿出来做村里年轻一辈打拼的血本，可惜的是，我们家里没有人继承外公好的经商基因，家里都是拿工资的。
外公外婆去世后，我一直很怀念他们，今年是外公去世15年，外婆去世24年，重阳节快到了，过几天也是我姐小孩结婚的日子，外公外婆泉下有灵，一定会很欣慰，在此之际，不爱动笔的我写下此文纪念我深爱的外公外婆.
重阳节前 大海一叶 |
发表于 2012-10-22 10:50:46
发表于 2012-10-25 16:58:33
